澎湃新闻记者 李季 实习生 郑久洲 吴晓帆
校园疫情在山东青岛莱西市再次上演。自3月4日发现3名中学生感染以来，截至3月10日12时，一周时间，莱西已报告304例确诊病例，其中217人为学生；此外，该市还发现了472名无症状感染者。
我国进入常态化疫情防控阶段以来，校园疫情已不是孤例。今年1月的天津疫情、去年9月的莆田疫情，皆由校园发现并扩散。此次莱西疫情中，在最初3名学生在发热门诊检出阳性之前，疫情已经在学校内隐匿传播，学生感染后又波及家人。而该起疫情的感染源头至今未明。
3月10日晚，青岛市纪委监委通报了莱西市疫情防控履职不力问题处理情况。因校园防疫不力，莱西市委、市政府多名主要领导及涉疫学校领导和其他相关干部等共17人受到处分。通报“点名”道，莱西市委、市政府政治站位不高，工作作风不实，制度落实不严，持续抓常态化疫情防控的韧劲和定力不够，对疫情防控漏洞警惕性不强，特别是对学校疫情防控工作的统筹指导不到位，责成莱西市委、市政府向青岛市委、市政府作出深刻检查。
截至3月10日24时，莱西累计感染者已近千人。从校园传播到社区传播，奥密克戎再度攻破防线，未成年人仍是防疫软肋。
奥密克戎在校园隐匿传播，一周内发现200多名师生感染
位于山东省青岛市的莱西市第七中学已有上百名师生感染。这是一所初高中七年一贯制学校，2021年的招生简章显示，莱西七中有40个教学班，师生2000余人。
据3月6日青岛市疫情防控发布会的消息，截至当日14时莱西市报告的118例本土确诊病例中，100例为莱西七中在校生，其他中学学生2例。截至3月10日12时，莱西疫情累计报告确诊病例304例，其中，学生217例、教师27例、重点人群60例；此外还有无症状感染者472例。
莱西市疫情发现于3月4日，由发热门诊哨点监测到。据青岛卫健委及当地官方发布消息，3月4日，莱西市人民医院在发热门诊就诊人员中发现3名莱西七中学生感染新冠，3人均为确诊病例。经检测，其感染的是奥密克戎变异株。
接报后，当地迅速对莱西七中进行管控，对3名学生的密接者进行隔离检测后，又发现8名确诊病例，截至3月5日9时，青岛市共发现11例确诊病例，均为莱西七中的师生，其中学生共8人。
青岛3月5日召开的疫情防控发布会通报，结合奥密克戎变异株的特点，从这11例病例之间的关系和传播链条看，这起疫情已经在学校里面隐匿传播了一段时间。此外，该学校为走读学校，学生感染后波及家庭成员进而造成社区传播的风险较大。
其后数日，学生、家人及其他关联感染者迅速在检测中浮出水面。就青岛卫健委通报来看，3月5日莱西市新增的88例本土确诊病例中，多为此前确诊病例的同学、老师和家人。3月6日及3月7日，莱西市单日新增新冠感染者（确诊病例及无症状感染者）均在150例以上，疫情进入快速爆发期。
截至3月10日24时，莱西市新冠感染者累计已近千例，大幅高于奥密克戎变异株第一次在我国本土大规模流行的天津疫情。天津疫情自2022年1月8日发现，累计报告感染者400余人。
莱西“无头案”：病毒来自哪？为什么“不同源”？
莱西疫情的一大谜团在于溯源断线。
青岛市3月6日召开的疫情防控发布会通报，莱西疫情病毒属于奥密克戎变异株，与目前国内和境外输入病例都不同源。排除了与之前青岛黄岛病例关联的可能，排除了青岛定点医院、隔离点病例关联的可能，基本排除了省外确诊病例和境外输入病例关联的可能。在其后几日的发布会上，直到3月10日，当地也未通报溯源方面的更多进展。
莱西疫情似乎成了一起“无头案”。有网友提出，既然“不同源”，是否有可能出现了新的变异株？对此，多位公共卫生学家和病毒学家对澎湃新闻表示，病毒发生大的突变可能性不大，应该是没有找到可能的“上家”。
武汉大学医学部病毒所教授杨占秋认为，“病毒变异的可能性比较小，它应该是奥密克戎下一个新变异株或者小的分支，变异位点不多。”
病毒学专家常荣山也持同类观点，他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表示，“（莱西）出现全新变异株的可能性非常小，它可能是已经发现的奥密克戎43种进化分支外的一个小的旁支，变异位点也不多。”
常荣山解释道，定义新的变异株，要从两方面考量。“第一，从遗传学看，如果是新的变异株，就要在奥密克戎变异株各个变异位点之外，至少增加5到10个重要的变异位点，比如在S蛋白或N蛋白上出现新变异位点，改变了这些重要蛋白的功能；第二，从流行病性状来看，病毒的传播力、致病力、免疫逃逸都要显著有变化；这两者缺一不可。”
“我估计莱西疫情是奥密克戎变异株BA.2进化分支引起的，目前BA.2在亚洲的流行势头很猛，欧洲的研究显示它的传播力比之前的BA.1增加了30%，而其他流行病性状还缺乏回溯研究。BA.2可能会影响到未来的传播趋势，比如，在儿童中快速传播。”常荣山分析道。
事实上，目前莱西并未公布基因测序的详细结果，属于奥密克戎哪种进化分支尚不得而知。
今年1月8日发现的天津疫情，是我国本土首次暴发奥密克戎流行。当时，天津病例感染的是奥密克戎变异株BA.1进化分支。及至2月24日，天津滨海国际机场报告一名保洁人员核酸检测呈阳性，其感染的已是奥密克戎变异株BA.2进化分支。
自奥密克戎1月8日“登陆”天津后，我国多地均报告了感染奥密克戎变异株BA.1进化分支的病例，如北京海淀、新疆霍尔果斯、贵州安顺、广东广州、江苏苏州等地。与之并行的是，自1月中旬以来，我国报告感染奥密克戎变异株BA.2进化分支的地区不断增多，如深圳、广州、云南镇康县、广东东莞等。进入3月以来，黑龙江哈尔滨、浙江杭州、陕西西安、吉林长春、北京等地更是密集报告感染BA.2进化分支的病例。在此过程中，北京、广州、深圳、天津等地对这两种奥密克戎变异株进化分支都有报告。
常荣山认为，在此种形势下，莱西疫情病毒先由境外输入、再由省外输入的可能性更大，“病毒可能来自于北方，最近吉林疫情也发现了不少感染者，不少是年轻的高校学生。病毒可能从去年冬天就传进来了，但是我们没有发现，最终在莱西浮出水面。”
对于莱西目前溯源皆“不同源”的情况，常荣山表示，可能是由于“病毒已经传播了几代，在BA.2进化分支下又进化出了新的小分支，但是中间的感染者已经自愈了，所以找不到‘上家’”。
未成年人仍是奥密克戎防控软肋
“我们对于莱西疫情的担忧主要还在未成年人，这是‘敌人’在攻击我们的薄弱环节。”常荣山表示。
截至3月10日12时，莱西疫情累计报告确诊病例304例，其中，学生217例、教师27例，学生占到三分之二还多。
在此次莱西疫情的确诊病例中，为什么学生占比这么高？常荣山表示，这应该与奥密克戎在未成年人中的传播力强直接相关。“美国在一月份时的统计数据也表明，儿童群体是奥密克戎感染率增加最快的群体；其次才是儿童疫苗接种率低的原因。”
早在天津疫情期间，常荣山就曾分析过，新冠病毒变异株感染人群的年龄中位数一直在下降，大约是从59岁下降到了36岁，奥密克戎感染呈现出低龄化趋势。
2022年1月8日，天津首次发现本土奥密克戎病例时，最先检出阳性的就是一名托辅机构工作人员和一名小学生。截至次日21时，天津已经报告40例阳性感染者，其中22例阳性感染者都是学生，占到55%。
其时，香港大学病毒学家金冬雁在接受澎湃新闻采时表示，“目前还不清楚是不是奥密克戎的特性导致了儿童感染数量上升。”他认为，其他一些因素更确切，比如儿童新冠疫苗接种比例更低、学生冬季在密闭空间上课容易发生聚集性传播。
在常荣山看来，此次莱西疫情未成年人感染多的情况仍然值得重视，“此前的多种变异株感染的主体都是免疫系统发育完全的成年人，新冠病毒可获得的人体适应性到了天花板；而对于未成年人来说，他们的免疫系统还未发育完全，奥密克戎变异株在感染了数量较多的未接种疫苗的未成年人 ‘空白新宿主’、并在快速传播中获得了‘超额’人体适应性后，可能会经过‘自然选择’，筛选出传播力更强的毒株，并有可能新为成为新的亚变异株。”
同样值得关注的是，多起校园病例的“冒头”方式是否做到了“早发现”。
此前，金冬雁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表示，由于新冠病毒大部分感染者都是无症状感染者或轻症病例，筛查中容易漏掉，所以“早发现”至关重要，要防患于未然。在今年的天津疫情、莱西疫情中，指示病例都是在发热门诊就医时筛查出来的；而在去年的福建莆田疫情中，指示病例来自于主动抽查，更早抢占了防控先机。
天津疫情最初发现的两名阳性感染者，都是自行检测或去发热门诊就诊时检出阳性的，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莱西市。莱西疫情最初发现感染的3名学生，也是在发热门诊就诊时筛查出来的。此时，疫情已经在校园中隐匿传播了一段时间。
对比而言，在2021年9月的福建莆田疫情中，疫情发现更为主动，最初2例病例是当地小学主动对学生进行新冠核酸抽查时发现的。
莆田市对学生进行的“适时抽检”，始于2020年10月福建省教育部门的部署。学校教职员工和学生每15天抽取10%的人员进行1次核酸检测，循环进行，确保在5个月内均接受过1次核酸检测。
据《健康时报》3月10日消息，中华医学会流行病学分会常委、山西医科大学公共卫生学院二级教授王素萍表示，“考虑到学校学生高度密集的特点和奥密克戎毒株的高传染性、感染者临床表现不典型等特点，一旦有传染源进入校园，极易发生隐匿传播，可能造成短时间内病例骤然增多的情况。”
王素萍表示，当下要尽快平息疫情，迅速做好对感染者的隔离、密接人员的应急管控及环境消杀等工作。“此次暴发的校园疫情给了我们重要警示，校园是疫情防控重点，在做好戴口罩、勤洗手、保持距离的基本防护要求的同时，强调家庭住所和学校‘点对点’活动，现阶段严格控制校外活动。”
因校园防疫不力，莱西市委、市政府被责成检查
因校园疫情防控不力，莱西市委、市政府被责成向青岛市委、市政府作出深刻检查；同时，莱西市委、市政府多名主要领导及涉疫学校领导和其他相关干部等共17人受到处分。
3月10日21时许，青岛市纪委监委网站发布《关于莱西市疫情防控履职不力问题处理情况的通报》（以下简称《通报》），该《通报》显示，2022年3月以来，莱西市发生本土聚集性疫情。在疫情发生和处置过程中，暴露出莱西市常态化疫情防控工作存在严重的短板漏洞，特别是对学校等人员密集场所的风险隐患警惕性不高，麻痹大意，疫情防控措施落实不力，一些党员干部存在履职不力、失职失责的问题。
《通报》显示，莱西市委、市政府政治站位不高，工作作风不实，制度落实不严，持续抓常态化疫情防控的韧劲和定力不够，对疫情防控漏洞警惕性不强，特别是对学校疫情防控工作的统筹指导不到位，责成莱西市委、市政府向青岛市委、市政府作出深刻检查。
《通报》显示，决定给予莱西市委书记周科党内警告处分；给予莱西市委副书记、市长刘瑛党内警告处分；给予莱西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市教育工委书记桂晓峰党内严重警告处分；给予莱西市政府党组成员、副市长吴海波党内严重警告处分，按程序免职。
《通报》称，莱西市教育和体育局作为业务主管部门，对辖区内学校的疫情防控工作指导检查不力，疫情防控责任压的不严不实。给予莱西市教育和体育局党组书记、局长江世军撤销党内职务、政务撤职处分。另有3名教体局干部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处分。
同时，莱西市卫健局、市疾控中心主要领导也受到撤销党内职务、政务撤职处分；莱西七中及莱西市院上镇中学多名校领导及干部受到不同程度的处分。其中，莱西七中党支部书记、校长赵树斌受到留党察看一年、政务撤职处分；莱西市院上镇中心中学校长李义大受到撤销党内职务、政务撤职处分。
《通报》“点名”道，“莱西市第七中学对学校疫情风险认识严重不足，主体责任落实不到位，学校疫情防控力量配备不足，隔离区域设置不规范，日常消毒等措施不严格、不彻底”；“莱西市院上镇中学落实疫情防控工作要求不细致、不到位，日常监督检查工作不认真，存在形式主义、官僚主义问题。”
《通报》称，当前，疫情防控形势依然严峻，全市各级党组织和广大党员干部、公职人员要深刻汲取此次疫情教训，充分认识到疫情防控的严峻性、复杂性和极端紧迫性，在做好常态化防控措施的基础上，特别做好重点场所、公共场所防控，合力打赢疫情防控这场硬仗。
责任编辑：蒋子文
校对：栾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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